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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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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2 章

一切塵埃落定。

任意在法院門外等著岑蓧,她總覺得身後毛毛的,很不舒服,可四處張望後,又覺得一切正常。

任意沖岑蓧招手,岑蓧也沒有太過頹喪,只是搖搖頭,“還好對方證人當堂翻供。”

“好啦,吃飯去。”任意突然想起來,問:“我都在這了,商凝呢?”

“她啊,被秦舒纏著呢。”其實是岑蓧不想讓商凝過分擔心,沒告訴商凝。

岑蓧被任意架著走,想逃都逃不掉。

任意和岑蓧一路推推搡搡、嘻嘻哈哈,但任意的目光時不時向後瞟。

任意身為律師,不是沒有被恐嚇過。她自然熟悉從背後投來的陰森目光,心想:“可能是我太敏感了。”

秦舒躡手躡腳地推門,見商凝在睡覺,一個人把金桂帶出去了。

金桂一路狂奔,秦舒費了好大的勁才控制住,她摸著金桂的腦門,心想:“自己都養不好,倒是挺會養別的。”

商凝睡夠了,想起來還沒給金桂弄口吃的,起身走到客廳,發現秦舒正穿著圍裙站在廚房裏。

秦舒低頭看商凝穿鞋了,有點小開心:“金桂我遛了幾個小時,也餵過了。你先去沙發上坐著,馬上吃飯了。”

商凝轉身去洗漱,回來時飯已經上桌。商凝就穿了個睡袍,雖然客廳的空調開著,秦舒還是拿了個外套給商凝套上,不小心碰到商凝冰涼的手,“涼水洗漱?”

商凝拿起筷子“嗯”了一聲,“清醒一下。”

秦舒有些力不從心,“下次別這樣了,吃飯吧。”

可能是兩天都吃什麽東西,商凝的胃口好了一些,吃得挺多。擡眼時,發現秦舒在看自己。商凝目光偏移,見秦舒嘴角掛著頭發,伸手一撩:“別把頭發吃進去了。”

秦舒耍賴,聳著肩說:“哼,才沒有。”

商凝發現秦舒一直在盯著自己,她問:“我吃飯很有食欲嗎?一直盯著我。”

秦舒故作輕松地回答:“我這不是怕你跑嗎。”

“不跑。”

秦舒拿筷子的手頓住了。

商凝低頭夾面,“跑來跑去挺累人的,沒力氣。荊南很好。”

“嗯。”秦舒帶著鼻音應和道。

奇怪,秦舒那碗面明明沒有加醋,吃起來口中卻無端酸澀。碗中升起的蒸汽浸入了秦舒眼裏,她眼底一片濕潤。

飯後,商凝喝了藥進書房。秦舒端著櫻桃進來,“藥哭,吃點水果過過嘴。”

商凝聽到聲音後沒有擡頭,細長的手指握著毛筆在生宣上鋪色,寥寥數筆就勾勒出梅花遒勁彎曲的枝幹。商凝換了一支毛筆,秦舒悄悄地靠近,“梅花啊。”

商凝身子一僵,一滴紅墨不合時宜地落在枝幹上。商凝輕嘆一聲,只能將其當做落花補救。

秦舒挑起商凝肩頭的頭發,“頭發都到胯了,把你個子都壓矮了,為什麽不修一修?”

見商凝不理她,秦舒輕揉指尖的發絲,悠悠地說:“青絲長,牽心房。”

商凝似乎生氣了,伸手打掉頭發。

秦舒幸災樂禍,捏著商凝的臉頰,將櫻桃放在商凝唇上,用食指撩開上唇將櫻桃送進去,“還以為你聽不見呢?”

商凝覺得秦舒在挑釁,不打算理她。

秦舒在商凝書房裏轉著,但沒裝下去,她覺得還是貼著商凝安心。

商凝伸手蘸墨,頭發從秦舒的指尖潸然滑落,使商凝的側臉看起來顯山不露水。

商凝提筆在空白之處落紅,生宣上的花瓣重疊有度、荼蘼斐然。

商凝將毛筆擱置在石筆架上,說:“你以前不是說不留長發嗎,怎麽不擔心自己的個子被壓?”

秦舒垂手而立,貼著商凝說:“我什麽時候說過。”

商凝:“那我記錯了。”

商凝的表情總是淡然而疏離。商凝的目光還是停留在畫上,她雙手抱臂站立,唇色蒼白,身形過分瘦削,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寒冬時出現在屋檐上的冰柱。

秦舒從身後抱住她,歪著腦袋問:“商凝,你對春天有什麽看法嗎?刻板印象也行。”

商凝重新低下頭去,“春天,無非就是萬紫千紅、繁花似錦、生機盎然。”

“我問的是你,不是你口中的大眾印象。”

商凝筆下一頓,繼而故作輕松地說:“淺嘗輒止、殘敗不堪、魂牽夢縈。”

“為什麽?”

為什麽?

“我看到人們在深冬裏妄念春的迫切;我看到百花齊放的片刻;我看到人們不覺春來的蠢昧;我看到花蕊碾塵世人卻歌頌生機;我看到只在酷暑寒冬才想起溫潤的人的醜態。”

“一群自說自話、自我滿足的神經病。”

商凝的運筆隨著語調起承轉合,她放下筆的時候,秦舒已經走在身旁,說:“原來你眼中的春是如此具象。”

商凝轉身時,秦舒順勢捧起她的臉。

二人四目相對,心跳不知不覺急促。

商凝拿開秦舒的手,偏頭說:“一人一想法罷了。”

秦舒滿意地笑了笑,“多謝,有紙筆嗎?”

商凝伸手一指,秦舒給自己找了塊地方,畫了起來。她只是簡單打個手稿,“下個月中旬跟我去看秀唄。”

“不去。”

秦舒就知道商凝會這麽說,勸道:“一直這樣沒病才怪。”

商凝聞言臉色一變,秦舒立刻反應過來,“商商,我不是那個意思。”

商凝打開書房的門,側身道:“不送。”

“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,商商你不要多想,你聽我解釋。”秦舒想撫摸商凝的臉,被商凝一拳打開。

她想靠近,她被推開。

商凝轉身低吼,身體在顫抖,“你到底想幹什麽?你就不能離我遠一點嗎?”

“我想幹什麽,商凝你不清楚嗎?”秦舒嘴角揚起譏諷的笑,她對上商凝的目光,這次商凝沒有逃避。

眼淚奪出眼眶,商凝覺得自己很不爭氣:“我不清楚,我也不想清楚,你現在就走,我不想看到你!”

“你撒謊。”秦舒一步步逼近,她發現商凝真的太瘦了。

“我那麽、那麽在意你,你為什麽要裝聾作啞?”秦舒的聲音弱了下去,雙手按住商凝的肩膀,像是在試探:“你對我,明明也是一樣的。”

商凝掙開肩膀上的雙手,“你不要,自作多情。”

連商凝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聲音的沙啞。

秦舒想替商凝擦淚的手再一次被打開,“那你為什麽出國,又為什麽回來?”

“關你什麽事。”

“明明是我們倆在談戀愛,你瞞著我,和我媽一唱一和,你說走就走,出國七年。”

“我們相處的時間一點都不長,你總是一次一次推開我。”

“你對我冷暴力,然後一個人若無其事,留我一個人抓狂發瘋。”

“你無視我,逃避我,不就是想讓我自己識趣離開你嗎?”

秦舒一步步靠近商凝,將她逼到墻角,一聲聲質問:“除了我,除了我,你可以對所有人好,對所有人禮貌客氣。”

“你但凡給我一個好臉色,我又覺得自己有機會了,又覺得你心裏還有我。其實沒有,是我癡心妄想。”

“商凝,是塊石頭也該被捂熱了。”

“商凝,我是一個人,我是活生生的人!”

“你捫心自問,你對得起我嗎?”

商凝沒力氣爭吵辯解,她只覺得疲憊,“你就當是我對不起你。”

秦舒抓著商凝的胳膊,“我不信!你總是欲蓋彌彰,你今天必須跟說清楚。”

商凝慌亂地拉開抽屜,拿出美工刀架在自己脖子上,用最後的力氣推開秦舒,“我讓你走。”

秦舒連連後退,商凝孱弱的脖子上滲出鮮血,“商凝,為了推開我你真是不擇手段,竟以這樣的方式威脅我。”

“現在就走!立刻走!馬上走!”

“我走,你把刀放下,你放下,聽話好不好......”

秦舒退至門邊,商凝甚至不願正眼看她。

秦舒自嘲苦笑:“你真的想好了?”

刺耳的轟鳴聲纏繞成扭曲的毒蛇,不甘與憤怒結成蛛網覆蓋真心。

秦舒取下手鐲扔在地上,“我和你,再也沒有任何關系。”

商凝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,聽著漸行漸遠直至消失的腳步聲,她才沿著墻壁疲憊地滑坐在地。

商凝到底流了多少眼淚她自己也不知道,她感受到嘴唇的幹涸,看著痙攣的手指和麻木的四肢。

好累。

商凝來不及喘氣,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拖著身子爬到洗手池邊,吐了一口又一口黃色的酸水。胃部強烈的疼痛感向腰背肩頸輻射。

水龍頭的水打濕了商凝的頭發,商凝不敢擡眼看鏡中自己狼狽的樣子。

不該用那麽大聲音對她說話。

不該對她吼。

不該對她說出那些讓她難過的話。

不該威脅她。

商凝後悔了。

房間裏又只剩商凝一個人了。

冬日忽起疾風,枯葉簌簌飄落,雪地裏留下秦舒一串串腳印。

夜已深,彎月如鉤,淩駕樓宇之上,層層疊疊的樹葉堆在樹冠上,被風吹得窸窣。街道上的霓虹燈為行人建立了極短的聯系,雲尤靜和張宇軒坐在車裏,樹的陰影將他們包裹在暗處。

張宇軒推了推眼睛,“小雲,她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你費勁心思想要的東西,還跟你佯裝清高。我對你都動了惻隱之心。”

雲尤靜看著秦舒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,不顧張宇軒的言語。

樹影龐大,可遠處閃爍著的霓虹燈對雲尤靜來說又太過刺眼。

還是待在樹影下更加自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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